一周电影辣评 | 禅与机械少女维修艺术

从2月25日到3月3日这一周的中国内地电影票房走势，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“后来者居上”，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终于终结了《流浪地球》持续三周的霸主地位，登顶为周票房冠军。

俗话说，人红是非多，电影也不例外。对于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来说，有夸奖的，批评的也不少。目前来看，批评大多都集中在电影剧情的薄弱上。

但不管剧情怎么样，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所秉承的，还是一如既往的“科幻魂”。

唾面自干，是一部商业片应有的素养

根据猫眼专业版数据（下同），2月25日到3月3日这一周的中国内地电影总票房为9.56亿元，其中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独得3.23亿元，是这周当之无愧的票房霸主。

上周五（3月1日），新晋奥斯卡最佳影片《绿皮书》上映，三天来取得1.14亿元票房，这个成绩对于一部奔着学院派路子去的片子已经很不错了。要知道获去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《三块广告牌》票房成绩总共也只有6499万元。究其原因，一来《绿皮书》不像《三块广告牌》那样苦大仇深，影片整体基调是轻松诙谐的，观影门槛低；二来《绿皮书》的联合出品方是阿里影业，作为“自家宝”，宣发上阿里影业必定不遗余力。

图片来源：东方IC

占了这两点，《绿皮书》相比《三块广告牌》取得如此高的票房成绩也是题中应有之义。但对艺术片而言，票房成绩完全不能代表影片质量优劣。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里的台词就说了，“这是艺术片，是拍给下一个世纪的人看的”，有人看不懂，有人不爱看，很正常。

2月25日，马云现身在北京举行的《绿皮书》点映活动，说自己已经三刷，可能还要再看几遍（图片来源：东方IC）

当然这一周的重点还是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。看完片子，有人说卡梅隆江郎才尽了，整部电影只有CG没有故事；有人说卡梅隆鸡贼，眼看北美票房表现不佳，就跑到中国和刘慈欣来一波商业互吹，意图圈钱。这也正常，一部大众口味的片子，就应该要承受最多的议论。

唾面自干，是一部商业片应有的素养。

但不管怎么说，大家都承认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的CG技术还是厉害的，毕竟是人家的招牌。就像你去全聚德就要点烤鸭，去大壶春就要点生煎，去炳胜就要点鱼生一样，招牌没倒，就不算输。

具体多厉害，简单举个例子，眼睛。据说，阿丽塔的一只眼睛由将近900万个像素制作，而《指环王》整部才动用了15万像素。因此你可以看到，阿丽塔在电影第一幕和第三幕时的眼神，是完全不同的，前者天真灵动，后者坚毅机敏。

这是什么，这就是编剧常说的人物弧光啊朋友们。

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剧照，注意眼神的差别（图片来源：东方IC）

从CG角色的眼睛里能看到戏，这在以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，毕竟很多真人演员的眼睛里也没戏。可是卡梅隆做到了，光这个，就值回票价。

所以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当仁不让成了周票房冠军，也成了近来的热议话题。

说点不一样的

关于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的文章实在太多了，一个机械少女，从头发丝到脚趾尖，都被人扒得一干二净。不过毕竟“一部电影，各自表述”，笔者在这里还是想说点不一样的。

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是说一位除了头部以外皆为机械假肢的少女，被一位表面上是医生、真实身份为赏金猎人的中年男人从垃圾堆中拯救并重铸身体，然后走上重新认识自我的故事。

我们这里不扯什么人物弧光、机械降神、麦格芬之类的电影专业术语，先来谈点哲学。

古罗马学者普鲁塔克曾提出过一个问题：如果一艘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，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，那这艘船还是原来那艘船吗？这个被称为忒修斯之船悖论的问题，是许多科幻作品的灵感来源。

《机械战警》剧照（图片来源：东方IC）

如果一个人的核心身体部件都换成了机械，那这个人还能称之为人吗？乐于探讨这一话题的片子，我们姑且称之为“忒修斯之船悖论电影”，比如《机械战警》。不止机械人，许多克隆人、生化人题材的片子也可以归入忒修斯之船悖论电影，比如《银翼杀手》。甚至表面上看起来不搭界的片子，比如《致命魔术》，其实也是一部暗搓搓的相当硬核的忒修斯之船悖论电影呢。

那么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呢？

《银翼杀手》拍摄现场，导演雷德里·斯科特正在和主演哈里森·福特交谈（图片来源：东方IC）

看电影也是一种参禅

卡梅隆自称是一个乐观主义者，再加上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是一部大众口味的商业片，因此电影里关于忒修斯之船悖论的讨论，仅仅停留在最浅层的善恶人性阶段。但是作为一个有知识、有理想的媒体人，笔者当然会朝更深层次的方向去思考这个问题。

毕竟哲学三问的起始就是“我是谁”。

你看，这就是科幻电影的迷人之处。或宏大瑰丽、或光怪陆离的特摄画面肯定是科幻电影的一大看点，但特摄画面却不是科幻电影的全部。科幻电影背后带来的思考，才是最值得回味的。这就是为什么那部据说拍摄成本只有1万美元的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》会被大家称为科幻神片。

《这个男人来自地球》是豆瓣Top250电影之一（图片来源：豆瓣截图）

顺带一提，另一部类似的片子《K星异客》也是笔者喜欢的。扯远了，说回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。有人可能会说，从一部好莱坞爆米花电影扯到哲学三问，是不是有点跑偏了？

究竟跑没跑偏，听笔者讲一个故事。

图文无关（图片来源：东方IC）

一天，一个官员向老禅师请教修行悟道的法门。老禅师笑眯眯地说，大人读过情诗吧？有两句诗非常贴切：频呼小玉原无事，只要檀郎认得声。

官员听罢，唯唯诺诺而去。

老禅师身边的小和尚问，这位大人听明白了吗？

老禅师说，他只认得声音。

小和尚不解，老禅师猛喝：佛祖西来意就是庭前柏树子吗？

小和尚恍然大悟。

这是禅宗一桩有名的公案，老禅师叫法演，小和尚叫克勤，都是禅宗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师。法演和克勤的对话看起来费解，其实简单。

那两句情诗原本的意思是，帅哥（檀郎）到家里做客，小姐不便出面相见，就频繁呼叫丫鬟（小玉）。其实小姐什么事也没有，只不过想让帅哥记住自己的声音。

克勤一个小和尚哪懂女儿家弯弯绕绕的心思，觉得既然他认得声音了，有什么不对？法演一语点醒梦中人，小姐是要让帅哥认得她的声音吗，她想要帅哥认得的，是她的心！

不愧是老禅师，法演对女儿家心思的了解，堪称入木三分。当然小姐也好帅哥也罢，都是法演的比喻，认得心，就是认得佛，也就是觉悟。

所以，从《阿丽塔：战斗天使》想到哲学三问，未尝不是一种参禅。一位高僧曾写下这样的偈语：“手捏青苗种福田，低头便见水中天。六根清净方成稻，退步原来是向前。”

你看，连插秧都是参禅，看电影当然也可以是了。